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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人往,麻布素衣也好、长衫短打也罢,高矮胖瘦、丑妍巨细,大家都是人,都吹着一样的风,头上都是一样的天空。
门口围着看热闹的街坊四邻见老头一手拎着一个青年人的耳朵走了,便知没热闹可看了,逐渐散去。
显金将自己关进“浮白”内间奋笔疾书。
临到傍晚,淅淅沥沥落了一天的小雪在太阳落山后加大了威力,大颗大颗的六边形雪粒儿没一会儿就铺满了行道。
显金进内室时狠狠地跺了跺脚,把棉靴上没化冻的雪踩掉,见桌上空荡荡的,愣了愣,一开口就是白白的雾气,“张妈,今儿你罢工呀?”
张妈妈拿掸子帮显金扫掉跟脚的雪块,嘟嘟囔囔一声,“……还是得去收一块羊皮,今年是过完年才冻人,光穿棉靴湿脚又冰沁。”
听显金说话,张妈妈翻了个白眼,“你这祖宗真是!我下午的笋和鸡蛋皮都备好了,预备晚上做笋丝蛋皮饺子吃——刚篦麻堂来信,叫你晚上过去吃。”
显金蹙眉,宴无好宴,每次去篦麻堂吃饭,总吃不饱。
“您还是帮我把笋丝蛋皮饺子包上,我回来还得吃。”显金丢下一句话就去了。
篦麻堂屋里没放炭火,正间空旷,风像不要钱似的往里灌。
显金看着桌上烧得旺盛的铜锅子,锅里翻云覆雨地涌动着豆腐、茼蒿菜、菌子、竹荪,明明很饿,却提不起拿筷子的力气。
瞿老夫人也没准备吃,问了两句年后铺子上的状况,便一边垂眼下菜,一边随口道,“听说,今天铺子上有人来闹事?”
显金碗里多了几块深棕的菌子和青叶菜。
显金点点头,把情况大概交代了一遍,“……人醒了就离开了,没溅起什么水花,您直管放心。”
瞿老夫人笑了笑,寡瘦的颧骨突起,显得人疲惫中透露出几分戾气,“不过是来讹诈钱的,你这样的做法很对,既不软也不硬,拿几块铜版打发了便是。“
说话的语气,让显金想起当初尚老板上门拜访,瞿老夫人也是一副“给点钱,不叫他走空”的语气。
听上去不是很舒服。
有种高高在上的俯视感。
显金低了低头,夹了块菌子放进嘴里。
瞿老夫人还在教学,“以后咱们生意做得越好,这种人就越多,就像附骨之疽,挖也挖不干净、丢也丢不掉——纸张卖得贵,应当找找自己的原因,怎么就赚不了那么多银子,而不是一味责怪卖家,卖家也要开门吃饭的,不是仁者侠士,做个东西赔本卖给你好了!”
越讲越不高兴,瞿老夫人一抬眼只见显金的脑顶毛——这姑娘正低着头猛喝汤呢。
瞿老夫人轻咳一声。
显金抬头望去。
瞿老夫人将今日的重中之重甩了出来,“今天商会开堂,听敬亭山上做茶的方老板说东南战事快平了,朝廷必定要大庆,到时各地选送贡品正是出头的时候,这节骨眼上,咱们店门口不能再出现这种闹剧和丑事。“
显金将菌子平静地吞下,“这是选贡品,不是选感动宣城十大好人。”
瞿老夫人没明白,放下筷子不明所以地看向显金。
显金抿抿嘴角,“只要咱们家的货一骑绝尘,后来者驷马难追,就算我私德有失,包了七八九个小白脸在房里……熊大人该荐我们,还得荐我们。”
瞿老夫人坐在凳子上,感觉屁股有火在烤,张了张嘴,不知从何说起,更不知这话怎么接。
显金又埋头喝了口汤。
“只是,这事确实不应当再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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