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第 113 章(1 / 2)
“自古以来清官难断家务事,他们自己不硬气,你再发愁也没用,反正断然是没有朝廷强行让他们分家的道理。”
“姑姑,那就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么?我看那三个孩子着实可怜。”他起先不知道这家子是什么情况的时候,只瞧见三个孩子的饭菜,十分可怜,正好手头上有些散碎银子,便给了他们一些,让他们去买点心填肚子,哪里晓得转头就被老太太拿走了,落到他们祖母的手里,他们最终也没得益。
李君佾实在想不通,到底是自己的孙子孙女,便是他认为最冷血无情的皇家,也断然没有这般啊。
“有啊。”孟茯回道。
李君佾眼里顿时神奇希望,满脸期待地看着孟茯,“什么法子?”
“让他们读书识字,懂得更多的道理。改变一个人不是你三言两语就能劝得了的?思想这种东西从小到大埋在那老大夫妻俩的心里,已经根深蒂固了,你现在让他们分家,他多半觉得自己此举不孝顺,害怕别人戳脊梁骨。他家这三个孩子,如果一直继续在这样的环境氛围里长大,那么以后就会坚定地认为他父母所做的一切,也是理所应当的,大人现在的模样,往后这就是孩子们的写照。”要孟茯说就是愚昧无知,只有读书才是唯一一条出路。
人不怕穷不怕没胆量,就怕没有自己的思想,甘愿做封建风气的奴隶。
李君佾犯难,“米饭都不让吃,读书尚且还要花银子,只怕他们祖母就更不会同意了。”叹着气,只觉得孟茯这办法等于没说。
孟茯如何看不出来他为何丧气?当下只耐心与他解释道:“其实这样的人家,世界上千千万万,人生来本就不同,有的天生豁达爽朗,有的便是你当下所看到的这般自私自利偏心。所以往后朝廷最好能在各州府县衙都开始自己的学府,但凡年满七八岁,便要统一送入学府之中读书学习,不让孩子去读书就罚银子。”
强制学习这个倒是好,可问题又来了,即便是朝廷强制老百姓们送孩子读书,但舍不得银钱的人家呢?于是提出疑问,“可姑姑,若像是眼前这种人家,他就是不舍得让孩子读书呢?”只怕宁愿让他们去做工挣罚款,也不会叫他们读书的。
孟茯看着一脸担忧的李君佾,觉得这真真是个好奇宝宝,但好学是好事情,正好现在还算得空,与他掰扯掰扯也行。
便道:“那就要看往后这朝廷谁执掌大权,若是贤德之人,便会想办法在不伤害老百姓利益的同时能充盈国库,到时候不但能四处建学府,还能让孩子们免费读几年。你要晓得,恰恰是你眼前所遇到的这种人家,就越是最喜欢占便宜的,这免费的上学,他若不送孩子去,只怕觉得白白损失了多少银子呢!所以这个难题就不攻自破了。”
没想到李君佾竟然还叹着气,“姑姑这样等于没说,朝廷哪里有多余的银子嘛,每年就靠着各种税赋,可是收回去还不够军饷。”
他是皇室子孙,从前李琮手里也算是有些权力,手下能人也不少,这点当然是晓得的。
孟茯听罢,不以为然道:“哪里不够了,即便是四下贪官层层剥,但到国库里的,其实也不少。既然晓得这国库吃紧,就不该大事铺张修建陵墓,后宫妃嫔少养一些,宫女太监削减,这银子得花在刀尖尖上。”
孟茯这还没说完呢!还有那皇帝给自己没事就给自己到处修建行宫御花园,喜欢哪里就要给圈出来,不但要老百姓搬迁离开,为此花费大一笔银子不说,还要在那里修些亭台楼阁,样样都要挑最好的,不就又要花一笔巨款了吗?可是一辈子也不见得这皇帝能去看一眼。
说到底这些银子就是打水漂了。
偏偏普通老百姓还不能进去看一眼,往后就这样白白荒废掉了。
“你仔细想想,若是这些银子全都省下来,得多少银子?要是能一直坚持,往后不单是可以免费读书,还可以开设朝廷医馆,招聘大夫坐馆,老百姓看病抓药不要钱。”
李君佾被她这些话吓了一跳,“姑姑,您这是站着说话腰杆不疼,您晓不晓得,如果真要像是您说的这样,读书不要钱,往后天下再无白丁虽是好,可是朝廷哪里支付得起?这治病抓药就更不要说了,有的病就是无底洞,若真是如此的话,不到半年,国库就彻底空了。”
“空不了,你若不是不信,我回头就在我的杂货铺子给你做实验,往后他们看病抓药,我店铺给报销三分之二。不过这前提我先制作出一份医疗单,单上只要是普通的疾病或是外伤,不是恶意打架斗殴,我都可以承担三分之二,倘若今年他们买了我的这份医疗单,明年就可以用。你想想若是十两银子一份医疗单,个个都交的话,那也是一笔银子。但这些所买了医疗单的人,总不可能都全生病吧?”
孟茯将自己那个时代的合作医疗简单化,自己说着心里也想着,其实完全可以试一试,不管怎么说都是一项惠民政策。
不过十两银子似乎有些太高了,便道:“其实五两银子就足够了。”
哪里晓得李君佾听着她这么一说,顿时就明白了。“姑姑这个想法可以,也不是所有的人都会生病,买了这医疗单,可预防万一,若是用不上再好不过了,就算买个心安。不过十两银子的确是贵,五两银子也不少,应该三两银子就差不多了。”
不过这样算下来,好像孟茯最后要亏钱的样子,便又心灵福至,想到一个好法子,当即建议道:“不如三两银子,就承担三分之一,五两银承担二分之一,十两银子便是百分百。”
孟茯听罢,不免是有些欣慰,“孺子可教,这样也不是不妥。此事待这双峰县的事情安排妥当,等回了南海郡,我便去处理。”
一面看朝不知又在想什么的李君佾,“这事儿到时候你来办,如何?”
“我么?”李君佾有些意外,但这不是小事情,他有些担心,“我不行吧?”若是办砸了可怎么办才好?
“你没试过怎么知道不可以?你这孩子就是有些缺乏自信了。就这样决定,等回了南海郡,就你来办。”孟茯心说等着这边的事情结束,想来这李君佾多少也能磨炼出些东西来,总不能还似一个小白一般吧?
何况当初银杏路那边的小伽蓝寺,他也是跟着出力了的,到时候自己再让杂货铺子那边几个小管事跟着辅佐,自己得空再看着些,想来是不会出岔子的。
李君佾见孟茯就这样交托给自己,只觉得肩膀上的担子有重。但也晓得孟茯见这样重要的事情交给自己,而非若飞他们,并非是自己有这个能力,而是她分明就想培养自己。
这让李君佾不禁想起了当初离开京城的前一夜,外祖父将自己叫到跟前去,说了许多话。
其实那时候他觉得,外祖父他们着实是想多了,如今自己是个庶民老百姓,父母都在皇陵边上过着清苦日子,不得出头,更不要说是自己了。
所以祖父的那些话,他当时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只是点头答应,以慰他老人家的心。
只是现在他想起来,尤其是听到孟茯给自己说的这些事情,他忽然就有了斗志,如果真有那么一日,大齐的孩童都可以免费读书,所有的老百姓们看病都不需要自己花费银子,那这一年死亡率不知道就要减少多少了。
他有些心动,想要看一看到时候如果真是如此盛世,那天下的老百姓们岂不是喜开颜?
这时候忽然又听孟茯问了个与眼下话题十分不相干的问题,“你知道为什么明明辽国金国,他们经济和文明都被咱们远远甩在后头,但为何仍旧还能随意踩踏在我们的头上么?”
李君佾摇头,满脸不解。因听到了刚才孟茯说的那些惠民建议,所以现在对孟茯接下来的话,也充满了期待。
“因为大齐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很多事情认为只有男人才能来完成。当然我也不可否认,男人所能做的有些事情,女人的确是做不到的。”毕竟这生理结构上男女就不一样,就如同女人能生孩子,而男人不会是一个道理。
“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女人与男人一样有着聪明的脑子,只是可惜女人从小接触得到书本的人太少了,脑子没有得到开拓,思想自然没法进步,遇着事情想不到好的法子。”
孟茯说到这里,想是话说得太多了,竟然觉得有些口干舌燥的,伸手要去倒茶。
那李君佾见了,手快先给她倒了半杯呈上,“姑姑您喝茶。”
孟茯结果茶盅,点了点头,仰头一口豪饮而尽,然后继续说道:“男主外女主内,其实不是女人在家带孩子做家务那个样片面的意思,这内外之说,不过是男人不如女子感性,女人不如男人理智,所以遇着大是大非的时候,一般是男人来做决定。仅此而已,但不能因此就认定了女人的能力只能管些小事情,你看人家金国辽国,女人也打猎遛马,男人做的许多事情她们也能做。”
说到这里,又朝听得满脸认真的李君佾问:“你觉得我厉害么?”
李君佾连连点头,夸赞的词语丝毫不吝啬,末了还道:“姑姑是侄儿见过这天底下最为厉害的女人了。”说一句大不敬的,便是历来什么贤德仁厚的皇后娘娘或是太后娘娘们,都不如姑姑这般有本事。
然孟茯却摆着手摇着头,“不不不,我并没有多厉害,只是我看的书多,开拓了思想,所以我想得也多。如果天底下的姑娘们没有被限制于只能看女诫,那么她们其实和我一样,甚至是更厉害。你们觉得我厉害,不过是因为没有人拥有与我一样的成长环境罢了。”
倘若有,自己就是个小菜鸡。
当然,她也占了穿越的先机,就比如提出的很多惠民制度和经营理念,其实都是照抄先人前辈们的。
而且,不得不承认的是她还有个特别尊重自己的夫君沈夜澜,如果没有他全心全意的支持和信任,孟茯的商业王国也不会拓展得这么顺利这么快。
所以这与身边遇着什么男人,也是有着莫大的关系。
“那姑姑的意思,往后如果真做到能让孩童们免费上学的时候,是不是也要有女子书堂?”李君佾问。
孟茯说了这么多,不就是这个意思么?自然是颔首应道:“对啊,你想想如果让姑娘们从小读书,往后她们有了出息,男人出门在外,家里遇着什么事情,也就不会手忙脚乱,可应对处理了。这还只是其一好处,再有她们也读书,懂得许多道理,那孩子也不单单只能指望着孩子们的父亲回来教授或是检查功课了。”
其实好处还多着呢,但孟茯不用给他一次举例那么多,往后有的是惊喜。
何况说多了,他这会儿本来接受的新知识就不少,哪里能一下消化得过来?
孟茯还拿自己杂货铺以及各工坊来做比喻,“你看我这手底下女管事其实也不少,个个都是会读书写字做账本的,轻巧活儿不用下苦力,月钱还高,做五休二,一个月几个人轮流着来做,既然能顾着家里,又能给家里多赚一份开销,完全将生活质量提高,而且时常接触人,也不似旁的女人一般天天在家里带孩子面对着灶台,所以懂得多见得多,大场面也不怯场。”
李君佾觉得自己今晚所接触到的新事物太多了,但不得不承认的是,孟茯说的哪一样都是对的。
而且辽国金国的女人,好像跟男人所行之事差不多,所以开战的时候,他们国家的男人几乎都出列了,女人还能在后方负责粮草运输。
后方即便是没了男人也有条不紊。
可是大齐限制女人读书就算了,还要她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这样真打仗了,外面战况如何,她们也不晓得,还得等着斥候来报。
所以人手上在开战之时,他们从来不占下风。
如此看来,大齐输的原因,似乎就是再小看女人这件事情上了。
古来讲究的那些什么女人不得这样不得那样。可事实上这些个限制女人的繁复规矩,没有让这个国家变得更好,反而是被那些蛮荒一样的辽人金人占了上风。
既然流传下来的那些规矩没有让国家和百姓们更好,为什么还要一味地追究?他不解,难道这天下这么多人,就只有姑姑发现了么?所以朝孟茯询问着:“姑姑您说的这些,为何从前就没有人想到,还是?”
他问着,隐隐猜到了什么。
孟茯颔首一笑,“是了,所以这天下之主,须得是个豁达之人,也要是一个能抗压之人,不然单是让女子读书,其实就犯了他们的忌讳,倒不是怕什么鬼神之说不吉利,不过是怕女人抢比他们厉害,抢了他们的位置而已。”
李君佾到底还是年少,如今腹中只有一颗热忱的赤子之心,只想让老百姓们安居乐业,过上富足安稳的生活,而没有去想那么多。
因此对于孟茯说的那些人,十分不理解,甚至是厌恶。“这样的男人如此小肚鸡肠,眼下容不得人,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大本事。”
这话孟茯赞同,“说得对,只有那些没本事的人,才会忌讳女人读书。他们就是怕大家发现,他们连女人都不如,接受不了这个事实,那就一直让女人站在最底层,不让她们有机会往上爬。”
李君佾想,阿娘是女人,妹妹也是女子,妹妹也是那样聪明,小小年纪就是满腹诗书,虽说写出来的话本子不是什么能让学生们参考的科文书,但那话本子即便是成年的先生们,也不见得能写出她那扣人心弦跌宕起伏的剧情。
于是就越发认定了,姑娘们和男孩子们是没有什么差别的。
她们也一样聪明,只是缺少了一个机会而已。
所以他忍不住想,若是将来姑娘们能与男孩子一样,在同一个起跑线上,那么未来的齐国,将是多少能人辈出啊!
到时候那样多的人才,难道还不能将这被夺走的山河给收复回来么?
他想着想着,一时满腔的热血。
“姑姑,您说的这些,我一定能让您看到。”
孟茯听到他这一句,惊了一下,“你说什么?”
“我说我一定会让姑姑看到。”李君佾重复着方才那句话。
孟茯摇头,她要问的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凭什么能让我看到?”难道这孩子其实是扮猪吃老虎?其实哪怕成了庶民,与他爹也一样,从来没放弃过那个位置?
若真如此,那危险了这孩子,小小年纪如此野心勃勃,管得住么将来?
却只听李君佾一脸坦然地说道:“我离开京城之时,外祖父曾经说,我们一家人的生死都押在了姑姑您的身上,我父亲是指望不上了,但是将来也许我与那个位置有缘,这都取决于姑姑您。”
孟茯听到这话,心说这位柯相爷是不是太高看自己了?但此刻并没有打岔李君佾的话,只是问道:“你以为呢?”
李君佾让孟茯一问,想起当时自己对孟茯的质疑和不屑,有些愧疚地不敢看她的眼睛,默默垂下头去,“我当时觉得外祖父可能被我爹娘气疯了……”所以才说的这些胡话。
“但是。”他忽然又抬起头,整双眼睛里充满了璀璨的光芒,认真地望着孟茯,“但是现在我晓得外祖父的意思了,外祖父素来就有先知声名在外,必然是早就晓得姑姑您是个大智慧之人,所以才一定要我和妹妹来您的身边。”
而如今他也真真感切到了,在孟茯身边他晓得了不少道理,也晓得了什么才是真正的为民为天下。
孟茯听着他的这话,有些懵,“所以你现在什么想法?”
“我想当皇帝,别人我怕他们做不来姑姑您说的这些……”上一刻还斗志昂扬的李君佾,如今说起这话,声音却犹如蚊蚋一般。
不过也是了,这句‘我想当皇帝’的话,放在这个时代,任何人说出来都是大逆不道的。
即便是东宫太子,亦是如此。
更不要说是李君佾了。
孟茯忍住笑意,“这种话下次不要胡说了,你比我清楚,若是被有心之人听去了,是要掉脑袋的。”而且不单是掉他一个人的,周边的人也脱不得了干系。
李君佾点了点头,心里有些后悔后怕,自己刚才真是糊涂了。
“也不要想,你只要做好你自己,一直保持着这颗初心,将来不管你是任何职业,任何身份,只要有这颗心,你所做的一切,便都是对的。”孟茯安慰着,本来想来几句心灵鸡汤的,但是奈何从前看的都是毒鸡汤居多,一时半会儿也想不着,便只简单说了这么几句。
她在这里跟李君佾上着课,宫里这个时辰了,几位相爷才出了宫门。
金国的文书已经送来几天了,今日算得上是阁中几位相爷与陛下商讨。
打的打,和的和。
想要战的柯相爷憋着一口气,跟着大家一起出了宫门,假么二三上了马车,作势要回府,只是出去在附近转了一圈,又重新回到宫门口。
下了马车,又往御书房去了。
御书房中,李尚似乎早就料到他会去而又返一般,这个纨绔名在外多年的他,居然还不动如山地坐在御书房里,显然就是为了等柯相爷。
柯相爷似乎也不意外陛下在,当下进来二话不说,先‘噗通’一声给李尚跪下来,“陛下,您这双手,曾经也是斩马杀将的,难道就真的甘心被金国那些小蛮子踩在头上如此欺辱了么?”
说起曾经,原本还一副无精打采模样的李尚,目光忽然一凝,不知想起什么来。
但是很快,他又懒懒散散地朝身后的龙椅上靠去,“好汉尚且不提多年勇,这些旧事,提他作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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