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第 44 章(1 / 2)
婆子吓得不轻,不敢搭话,好似生怕拓跋筝冲上来一把掐住她的喉咙一般。
倒是李馥,到底是宫廷长大的公主,这胆识大些,又可能看着拓跋筝如今的模样,心里可怜,声音放柔了些,壮着胆子走过去:“阿筝,最艰难的日子你都挺过来了?你就好好的吧!”
这话,有些像是求她一般。
可拓跋筝转动着那空洞洞的眼珠子看了她一回,捧着戒指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朝着里面飞快地跑进去了。
白色的影子很快就消失在那黑漆漆的房间里。
李馥叹了口气,只吩咐着那伺候她的婆子们:“她既进了里屋,就在外面烧些火盆子,再去另外拿几件厚实的新衣裳来给她,莫要冻坏了,终究是个可怜人。”
说罢,有些愧疚地转头看着孟茯:“阿茯,你那东西暂且不能归还给你了。”又叹着气,“她这个样子疯疯癫癫的,时好时坏,我也不敢叫你近身去给她诊断,免得她伤了你。”与孟茯亲近了,她也不再端架子自称什么本宫,只觉得那样太过于生疏了。
“没事,给她就给了吧,若是能叫她好一些,那戒指也算是物尽其用了。”孟茯听着李馥叫她阿筝,显然是从前就认识的,所以才这般照顾着她。
果不其然,这回去的路上,就听着李馥感慨,“少年时候,她还随着她二哥到京里来,我们一般年纪,也是能玩到一起的。只是没有想到,这再见却是这般光景。”
李馥不单跟拓跋筝玩得好,确切地说是跟着他们兄妹一起骑马玩耍,好不快活。
她那时候还憧憬过,以后她不要招什么驸马,她就嫁到拓跋聿吧!
可是哪里晓得,京城一别,就再也没有见过。
等着再见到拓跋筝的时候,她已经成了这副模样。
她们,还共·侍一夫。
“世事难料,哪个能算到明日是什么光景呢。”孟茯不知如何安慰她,毕竟她作为一个外人,看到拓跋筝的样子,想起她的遭遇,心里也有些替她难过可惜。
这时只见李馥一脸认真地看过来,“我一直在想,我能一直坐稳这忽云王府的王妃位置,究竟是忽云王对我的另眼相看,还是因为我身后的大齐。”
孟茯隐隐明白了她的意思,下意识接过她的话,“是了,大齐即便兵力再怎么弱,可这经济和技术终究是他国无法超越过去的。”
李馥颔首点头,“正是这样了,所以我有时候再想,若是我身后没了大齐,我是不是就是下一个拓跋筝,被男人们随意玩·弄?厌恶了便丢弃掉?”拓跋筝,可不就是辽王丢过来的么?
她有时候甚至在想,也许拓跋筝根本就没有疯,这只是一个自保的手段而已,不然她还不知道会继续被送到谁的手里去。
在这里,最起码还有自己相伴。
“所以阿茯,我好希望大齐有朝一日,能恢复到□□开国时的繁荣鼎盛,那时候我不必在苟且偷生,看人脸色了,我即便是在异国他乡,但如果我的国家强大,我便还是那个骄傲的公主!没有谁敢欺负我。”
孟茯听着她的话,心里有些震撼,脱口就说道:“你放心,大齐一定会变得强盛起来,我也会努力,尽自己的一点绵薄之力,不会让你在辽国受一点委屈。”
李馥听到她的话,只觉得鼻头有些发酸,“阿茯,谢谢你。”这想来是她到辽国以后,听到的最温暖的话了。
可是她晓得自己现在的处境其实不是特别好,府上又送来了新的美人,忽云王已经许久没有到她的正院里去了。
所有的人都一样,踩低爬高的,她也不晓得自己还能风光到何时?只是她要继续忍,不为别的,也要为自己这肚子里的孩子。
希望,能撑到大齐真正站起来的那一天!
孟茯见她神色不对,有些担心,“怎么了?”
李馥摇头,“没事,只是想到昨日进来的那几个美人,哪个王爷都喜欢,不知要如何安排才算妥当。”
孟茯晓得,这王府虽然是照着大齐风格设计的,亭台假山,兴许百年不变,可是这情却是难以支撑三两年。
李馥的处境,如今的确不算好,尤其是她如今已有四个月的身孕,虽还不显怀,但也藏不了多久了,终究会让人发现。
那时候才是最难防的时候。
所以忍不住问李馥:“你现在,有没有要什么我替你做的?”
李馥闻言,笑道:“你是个大夫,是救人的,难道还会跟着我一起害人么?”
孟茯摇头。
李馥颔首,目光变得温柔,纤细白嫩的手指轻轻地摸着自己并不显怀的小腹,口里淡淡地说道:“不管我生下的是男是女,我都要让他成为这府里的唯一嫡系,所以阿茯你别怕,那些事儿我自己会来。”怎么说她也是宫里长大的,那宫里最不缺的就是这些阴暗的手段,从小看到大,难道还学不会么?
孟茯看着她腹中的小生命,他想要顺利生下来,想要长大,会更难。
人生,好艰难。
是夜,万般寂静。
孟茯忽然觉得一阵冷风灌了进来,她下意识地拉了拉被角,却发现拉不动,便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只见着一张苍白枯廋的脸出现在眼前,吓得她张口就要大叫。
那人却先比她一步,捂住了她的嘴巴。
孟茯这也才缓过神来,是拓跋筝。
而玲珑,站在床榻边不远处,手里拿着双刺,却一动不动。
只怕是被封住了穴道。
孟茯听李馥说过,拓跋筝武功特别高,只是如今疯了,白白可惜了那一身的本事。
这本事没浪费,连玲珑都被她制住了。
孟茯冷静下来,冲她眨着眼睛。
显然她根本就没有疯,能看懂孟茯的意思,只是神情仍旧冷冽得吓人,“你哪里来的?”问的,多半是那戒指的来路。
枯廋有力的手,却没有收回去,而是滑到了孟茯的脖子上,凉飕飕的。
拓跋筝,拓跋聿。
孟茯想着,应该他们是有什么关系的吧而且如今这个样子自己若是编谎话瞒了她,只怕她一个不高兴,就捏碎自己的喉咙。
于是只得老实回道:“是我齐国时候,一位病人送我的。”
“什么样的病人?”拓跋筝的声音沙哑得让人觉得恐怖,好似那声音不是她喉咙里发出来的,而是从四面八方。
“一位产妇,她难产,她家的小叔接我过去诊治,她叫什么名字我不知道,但是他家的小叔叫拓跋聿。”孟茯一口气说道,就怕拓跋筝没耐性。
没想到她拓跋筝听了这话,眼神变得更恐怖了,“你没骗我?”
“我骗你做什么?如今命都捏在你的手里?”孟茯有些发狂,假话说不得,真话说了又不信,有些生气起来,“你不信就还给我,她说了那是她从前最珍贵的东西,我还想着往后送回去给她的儿子。”
听着儿子,拓跋筝的神色逐渐软和了些,“她生了儿子?”
孟茯点头,又细说那孩子长得怎样,以及那位病人,还有她身边只会说夏国话的侍女。
拓跋筝听着听着,这才松开手,又将那因为过分枯廋,而戴在指上显得松垮的戒指,“这样说来,他们还活着的?”
那日王兄被王叔害死,破城之时,她尽了所有全力,堵住逃生的出口,不让叛军追去,就想让他们能逃得远一些。
嫂子才有孕,二哥背着她,不知道能走多远。
双拳难敌四手,她没能撑住,还是被王叔抓住了。
紧接着就是非人的折磨,到最后王叔还要将她送到这辽国来换取牛羊。
往昔,想起这些痛苦,她便觉得没有勇气再活下去了。
可是现在有七八分确定他们还活着,又让拓跋筝看到了希望。“你在哪了遇到他们?”
“玖皁城。”孟茯回道,从拓跋筝的话和神情里,依稀猜到了。
可能,拓跋聿就是那个失踪不知生死的夏国二皇子。
那么那位产妇,可能就是前夏国皇后。
难怪沈夜澜说认识……
拓跋筝这会儿才缓缓收回手,不知思略什么,沉吟片刻,朝孟茯道:“你们离开上京城的时候,带着我。”
孟茯想问凭什么?可是武力值面前,她只能唯唯诺诺地点头,“好,尽量……”
但拓跋筝即便是疯子,但想要从这忽云王府离开,也不容易,孟茯小心翼翼地提着建议:“可告知阿馥,她一起我才好帮你。”
孟茯可以用药让拓跋筝假死,但肯定不能瞒着李馥,毕竟还要让李馥来操持后事,若她不经手,拓跋筝就真的被一把火烧了,或是直接被喂了苍鹰。
拓跋筝点了头,起身解开玲珑的穴道,不等玲珑反应过来,轻飘飘地就犹如鬼魂一般,出了这房间。
孟茯看得目不转睛,“她的武功好厉害!”
玲珑叹着气,有些沮丧:“姑娘您不用提醒我,我回去就勤加练武。”以后断然不会再这样轻而易举就被人制住了。
孟茯见她误会了自己的意思,连忙笑着解释道:“哪个嫌弃你?你也不错。只是这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而且我听说她本来就是天生学武的好料子,人家出生就在终点了,你看开些。”
“姑娘您确定是在开解我么?”玲珑叹着气,听完觉得更郁闷了,“我不睡了,笨鸟还能先飞呢,我要努力!”说着,还真不睡了,到外间打坐吐纳。
孟茯伸头出去看了她一回,见还真用功了,也没再打扰。
也不知拓跋筝如何跟李馥说的,第二日李馥就来找孟茯,“早些做安排吧,她身子须得几日调养才合适上路。”
好叫拓跋筝出去先好好休息几日,毕竟在这里装疯也是需要精力的。
又忍不住感慨世间的巧合。
孟茯得了她这话,暗地里调了药出来,拓跋筝自己来拿的,第二日一早起来,就听府上的侍女说,拓跋筝半夜跑出来,伺候的婆子没发现,等找到的时候她已经被冻死了。
李馥去请示了那忽云王。
如今的忽云王正沉醉美色之中,听着隔三差五发疯的拓跋筝死了,只给了一句话:“死就死了,你看着办就是。”他府上美人众多,也不见得个个都需要百年后给他陪葬。
李馥就等着他这话,当日就安排拓跋筝出了府去。
住在孟茯原来住的小屋里。
拓跋筝走了,李馥是羡慕的,只是她却还不能走,她还要维持大齐和辽国这表明上的和平。
当然,她也可也像是拓跋筝一样死遁,那想来用不了多久,又有一位姐妹要嫁过来了。
这样的人间地狱,她一个人来就足矣了。
不过想到拓跋聿还活着,她的眼睛里也透着亮光。
孟茯不知道她心里有那拓跋聿,只以为她是替拓跋筝高兴,也期待肚子里的孩子到来而充满希望。
转眼又过了两日,阿木尔家的马被假冒的赛罕家的人骗走,犹豫一块巨大的石头一般,砸在了上京城热闹中,瞬间激起无数水花。
算起来,马已经被骗走快半个月了,他们才察觉出来,这要上哪里去追踪?
便是最好的驯马人也没有办法追踪足迹了!
而这驿馆里各国来使,也都被列入了怀疑对象中。
那是整整六千匹,不是六十匹。
辽王也大怒,严禁贵族间再以马匹作为赌注。
丢马的阿木尔被惩罚,呼伦部落的赛罕也没逃过。
此刻城中人心惶惶的,那忽云王回来的时间也越来越少,想来是为这马的事情,偏在这个时候,孟茯还听李馥说:“白隼部落的人,不知怎就和萧家起了矛盾,如今萧太后这寿宴,只怕过得不安宁了。”
她是忽云王的王妃,肯定是要进宫里参宴的,孟茯有些担心她,“要不,你别去了。”一面看朝她腹部,可拿此来做借口。
而且肚子也快藏不住了,总会让人知道的。
李馥摇着头:“我若不去,反而显得心虚。不过你放心,我会在宴上公开身孕的事情,忽云王一直盼望着有子嗣,真出什么事情,他必然会保我。”
可孟茯还是不放心。“可是……”
反而让李馥安慰她,“没事了,待这寿宴过了,你们就即刻启程离开上京城,如今白隼部落的人来了,你们走得匆忙,倒也不会引人注目,不会有人联想到那件事情上,只会觉得你们是想避开白隼部落的疯子。”
但李馥有些遗憾,“我不能去参加你跟沈大人的婚礼了。”
孟茯想同她说,其实是假成亲的。
而且如今薛蓉蓉跟格日勒跑了,可能他们这婚事就不作数了。
可却见李馥一脸羡慕地看着她,“你是我认识的人里,最幸运的,沈大人是个不错的,那日他听说你被李世白害的时候,你晓得他神情是有多紧张么?也是后来知道你在我这里,才放了心。他也不是个多话的人,那天却再三托付我。”
孟茯听着她的这些话,想起和沈夜澜以往的相处点滴。
其实很多时候,她也觉得沈夜澜是不是对自己有什么想法?可是她的这身份让她不敢有半点心思。
她这个身份实在是配不上沈夜澜。
可是想着若是他以后真娶了别人,单是想一想,孟茯心里就十分不舒服了。
人到底是自私的动物,孟茯想沈夜澜身边一直是自己。她想为自己拼一把,人生是很长,孩子们以后也会有自己的爱人,总不能陪自己一辈子。
上哪里再去找第二个沈夜澜?
可她要如何才能配得上沈夜澜?照着这样混吃等死,如果真运气好跟了沈夜澜一辈子,那百年后他在史书里被人提起,自己这个无所事事毫无建树的寡妇必然是他一身的败笔。
她是不在意名声,可是她不愿意让沈夜澜被后人评价的时候,说他有眼无珠,千挑万选娶了这样一个一无是处的媳妇。
但孟茯只擅长妇科,想要混个国手难于上青天。
所以孟茯想,医术为辅,行商为主,她要赚许多许多的银子,让沈夜澜无后顾之忧,成为他的贤内助,在声望之上,一定要和他匹配得上。
“你怎么了?”李馥见她忽然一脸斗志昂扬,觉得莫名其妙。
却见孟茯一脸认真地笑道:“我想,将来能与沈先生齐名。”
“你想要名声,这还不简单,只要你不怕辽人报复你,这六千匹哈青马天大的功劳,够你炫耀一辈子了。”
孟茯摇头:“那不够的。”那马,终究是要给朝廷的。而且空有虚名没用呀,到底是得手里有银子,当然有权就更好了。
不过这样的封建社会,她一个女子想要拥有权力,完全是白日做梦了。
马上就是寿宴了,这寿宴结束他们就直接离开。
孟茯出去不太方便,所以让玲珑帮自己走了一趟,去往乌海药铺。另外还给她备了两副药,耐心交代:“你也跟我一段时间,药材的好坏你应该是能分清楚,不用我再说了吧?这药记得给他们夫妻俩,就说对胎儿极好,可稳固胎心。”
玲珑听着,一面应了话,“姑娘且放心,我从中抽几袋来检查,若真有质量问题,这药我就不给他们了。”说着,晃了晃手里的药。
孟茯想了想,还是说道:“给吧,这么短的时间里,让他给我收购那么多药,时间本就有些急促,他也不可能面面俱到。”而且他们夫妻是真心想要求一个孩子,孟茯到底是有些不忍他们空欢喜一场。
“姑娘就是心善。”玲珑哦的应了一声,方去了。
她这一去,除了从乌海药铺子里交接所有的药材,还要安排人马上运送出城,反正肯定要走在使官队伍前面。
因此走后就不会再来了。
而孟茯回等到明天寿宴结束,沈夜澜来接了她,就直接一起出城。
万事俱备,隔日一早,李馥便同她依依不舍地告别,与忽云王一起进了宫去。
不过中午,孟茯便听到院子外面传来一阵吵闹声,觉得有些不对劲,心里想着莫不是李馥的身体有什么不适?不然怎么才中午就回来了?
这时候却发现吵闹声竟然是朝自己这里来的,心里觉得不对劲,玲珑又不在身边。
只是也没个藏身之所,当即一着急,就跳到那结了厚厚冰块的池塘里,躲到那亭脚下面。
随后便听着丫鬟的阻拦声,以及浩浩荡荡的一群人从她头上的小亭子里穿过,一个熟悉的声音自人群里传来,“有没有人,难不成本王不能自己亲自去看么?”
这人也不是旁人,而是应该出现在萧太后寿宴上的萧元脩。
但见他一脚踹开房门,大步流星进去,见着这房间果然是有人住着的,桌上的茶水都还透着暖意,粗狂俊美的脸上,不禁露出满意的笑容来,“看来那李世白果然没有骗老子,这李馥还真把人藏在了府上。”
原来萧元脩那日接沈夜澜的时候,虽没仔细瞧跟着他的女眷,但是后来忽然没了,他这才去打听,方晓得了原来沈夜澜身边那女眷,竟然是和他连续错过两次的勾人妖姬。
可是忽然凭空失踪,再也无处可寻。
偏最近到了萧太后的寿辰,他也没那么多时间寻找。
直至今日在宫里,才听那李世白提了,人竟然是藏在忽云王府,所以他也顾不上宴席已开始,直接就领人人来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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