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8 章 棋子(1 / 2)
明华裳把桌上能吃的东西都吃了,誓要将不虚此行贯彻到底。她不动声色望了眼时间,即将酉时,距离她在暗号中留的“酉时一刻”没多久了。
吃饱喝足,是时候干活了。
宴会已入中场,舞姬在堂中翩翩起舞,宾客们纵情谈笑,没人注意角落里的明华裳。她默不作声起身,轻手轻脚朝外走去,没有惊动任何人。
她在水边找了一个能看到对面灯楼的位置,坐下来守株待兔。她刚坐好,一个婢女便抱着披风追过来,说:“娘子,这是一位郎君给您的。他还说今夜风大,让您找个清净之地休息,勿要乱跑。”
明华裳扫了眼婢女手中熟悉的披风,颇想硬气地说不要,但此时夜风吹来,确实还挺冷的。明华裳转念一想,实在没有必要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便接过道:“知道了。你传话给他,昨日我买了三勒浆,本想告诉他的,可惜忘了。让他今日少喝酒,勿伤身。”
婢女觉得这对人真是奇怪,明明关注着对方,有话却不直接说,非要让人两头传。婢女没有异议,点头应下,跑回去传话了。
明华裳裹上披风,身上果然温暖了许多。她倚靠在栏杆上,静静望着湖面上的粼光。
昨日她在西市留了假消息后,本打算回去就告诉明华章,可惜两人晚上吵架,激动之下忘了。不过他们之前曾商量过此事,她的暗示他应该懂。
要不是为了镇国公府全族性命,谁会关心他喝不喝酒?
明华裳靠在围栏上,装作欣赏风景,实则暗暗注意着对岸,看看酉时一刻会有谁去灯楼。也不知是不是她选的地方好,才坐下没多久,外面就响起仓促的脚步声。
明华裳回头,看到一个纤影踉跄到岸边,扶着树干呕,明华裳怕她跌下去,忙起身:“永泰郡主?”
永泰郡主干呕了一会,胸腔中的恶心感总算散了些。她扶着树干起身,猛不防一阵头晕,多亏明华裳及时扶住她才没有栽到水里。等站好后,永泰郡主后怕不已,她抚住腹部,心有余悸对明华裳道:“多谢。”
明华裳也被吓了一跳,她赶紧扶着永泰郡主离开水边,说:“郡主您身子不方便,为何不多带几个人,怎么自己出来了?”
永泰郡主气息还有些弱,有气无力说:“母亲和姑母正在说话,我只是透透气,没必要打扰她们。”
女儿怀孕不舒服都没必要,那还有什么事是必要的?明华裳看着永泰郡主,也不好多言,只是扶着她小心坐下:“郡主当心凉,要不,我去里面给您找个锦垫来?”
永泰郡主摇摇头:“别麻烦了。刚才多亏你扶住我,不敢劳烦你再跑一趟。我吹吹风,一会就好了。”
明华裳便陪着永泰郡主一起吹风。她扫了眼对岸,也不知永泰郡主现在过来是好是坏。她一边琢磨利弊,一边温声软语道:“还未恭喜郡主,恭贺郡主喜得麟儿。”
永泰郡主露出笑,不由抚上小腹,含笑道:“郎中说胎相还不稳定,本来想等满三个月再告诉
长辈的,谁想大郎沉不住气,在宴会上闹出了笑话。”
“这怎么能是笑话呢?”明华裳道,“这明明是喜事。魏王世子也是担心郡主,再说在场的都是郡主和世子的长辈,他们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介怀此事。”
永泰郡主低头微笑,明华裳看着她莹润白皙、秀丽端柔的侧脸,叹道:“郡主丰盈了许多,可见生活美满,顺心遂意,真是恭喜郡主了。”
永泰郡主不知想到什么,脸上的笑顿了顿。她垂下睫毛,低声道:“房州那么多年都过来了,长安万事都是现成的,怎么会长胖不了。”
明华裳一怔:“郡主……”
“没事。”永泰郡主很快就收敛好神情,又恢复温柔端静的皇家郡主模样,笑了笑道,“或许命运就是如此吧,月满则亏,水满则溢,好东西不能样样都要,一定要失去些什么,才能留住福气。我这么多年就明白了一个道理,糊涂是福。有些时候不思不想,不追不念,糊糊涂涂的,日子反倒过得很好。要是停下来细想,那就完了,这日子就过不下去了。”
永泰郡主说这些话时虚虚望着一个方向,脸上的笑容浅淡缥缈。明华裳顺着她的方向望去,收起神色,给来人行礼:“魏王世子。”
武延基没注意明华裳,他全部视线都在永泰郡主身上,快步走到水榭里,扶着永泰郡主道:“水边这么大的风,你怎么坐在这里?”
“我嫌里面闷,出来走走。”永泰郡主说,“刚才多亏这位娘子陪我说话。你是……”
永泰郡主这时候才意识到不记得明华裳名字,她有些赧然,明华裳却并不在意,行了一礼,大大方方道:“小女明华裳,家父镇国公。”
武延基这时候才看向明华裳,他对明华裳微微颔首,就算打过招呼了,随后转向永泰郡主,说:“还没变过天来,你当心受寒。邵王有些醉了,围出一间包厢醒酒,我陪你到那里歇会吧。”
永泰郡主不愿意回去应付那么多人,要不然也不至于宁愿坐在湖边吹风,也不回温暖的宴会厅。但她又不敢乱走,直到听到兄长在那里,她才安下心,点头应诺。
永泰郡主和明华裳道别,在武延基的搀扶下慢慢走远。明华裳默然看着那两人,男方处处小心,女方温柔沉静,从背后看,也是一对恩爱眷侣。
或许,永泰郡主说得对。生活不是戏折子,哪有那么多爱恨情仇,非你不可。谁离开谁都能活,换言之,谁和谁都能过日子。只要多忍让一点,多糊涂一点,男女之间,无非那回事。
明华裳垂眸,缓缓叹了口气。
送走永泰公主后,明华裳回到水榭继续蹲守。她才坐下没多久,外面又来人了。
明华裳稀奇地回头,想看看自己今日到底犯了什么运,没想到一转头却看到一个熟人。
苏行止穿着一身青衣,几乎要与暮色融为一体,在水边走走停停,来回张望,似乎在找什么。苏行止看到她,立刻大步朝她走来,还没进亭子就道:“你怎么在这里,让我一通好找。”
“啊?”明华裳意外,“你找我有事吗?”
“自然。”苏行止眉宇间笼罩着焦灼,沉声道,“事情有变,雨霁似乎知道了什么。昨日我回去后,她不知为何情绪很不对劲,和我吵了几句,然后就不见了。”
“什么!”明华裳大吃一惊,脸色瞬间变得郑重,坐直了道,“昨日发生了什么,她和你说了哪些话,你从头和我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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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泰郡主和武延基绕过宴客厅,走入后殿。殿内李重润正在喝醒酒汤,看到永泰郡主,立刻放下碗道:“仙蕙,你怎么自己出去了?幸亏延基注意到你不见了,立刻出去追你,要不然今日鱼龙混杂,冲撞到你怎么办?”
永泰郡主不好意思地笑笑,坐到李重润身边,说:“阿兄,我没事。反倒是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你喝了很多酒吗?”
李重润不言,永泰郡主看着他的模样十分担心,忍不住道:“你明知自己不能喝酒,怎么还喝这么多?你也是,怎么不拦着阿兄?”
武延基被妻子迁怒,十分无辜,喊冤道:“何须我拦,邵王是东宫郡王,他不想喝,还有谁敢灌他的酒?但二张兄弟非要闹着让邵王喝,我能有什么办法。”
提起二张兄弟,三人都静了静。作为纯正的龙子皇孙,他们实在很难对侍奉在年迈祖母身边,靠着皮相颐指气使、兴风作浪,甚至想和他们平起平坐的玩意有好感。
李重润喝了酒,气性上头,骂道:“祖母也真是,阿父、相王叔才是她的儿子,她不要子孙侍奉,反而整日和那两兄弟待在一起,对他们言听计从。两个吹拉弹唱的伎人,祖母竟给他们封了国公,听宫人说,他们还游说祖母,想要封王。真是滑天下之大稽,祖母一世要强,老了竟被两个蠢物摆弄于鼓掌,简直有辱皇家列祖列宗。”
如果放在平时,李重润不会说这种话。毕竟现在女皇才是名义上的皇帝,她年事已高,糊涂不了几年了。二张兄弟就算再得宠,还能嚣张几时?忍一忍就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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