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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汝良乃朕亲自指派的巡按御史,而今在徽州地界上遇害,地方守卫难辞其咎!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岑知府不知是吓傻了还是怎地,犹如泥塑木雕般呆跪在地上,竟连一句争辩都没有。

这时聂岸出列,道:“启禀圣上,此案虽因婺源城守备松懈而起,可归根结底,也是因为张汝良行为不端。所谓千防万防,家贼难防,就是这个理。”

群臣哗然。

刑部尚书杨佐当即出言怒斥:“张大人素来为官公正,而今陡逢不幸,就由得你这小人颠倒黑白,真当镇都是你只手可遮的天吗!”

“圣上明鉴,臣绝非信口开河。”

聂岸高声道:“臣听闻,御史张汝良巡历婺源期间,私自结交豪强。曾以证据不足为由,释放了涉嫌偷盗矿银的巨寇三江鼠,并收留他居住在家中。圣上不信,问过岑知府便知。”

他以目示意,岑知府匍在地上颤声回:“聂、聂指挥使所言属实。案发后三江鼠逃窜,连同府库里缴获的赃银也一并下落不明。”

昭淳帝拧眉坐直了身。

聂岸趁热打铁道:“如此案情便一目了然了。臣以为除夕当夜,两人因为分赃不均起了冲突,三江鼠勾结同伙谋财害命,这才酿成血案。”

听到三江鼠的名号,陆依山眉心轻动。

“这些不过是你的想当然,证据呢?”

“张汝良当日翻案的卷宗还在婺源县衙,杨大人一查便知。话说回来,若非私相授受,堂堂三品大员怎么会和一个江湖蟊贼扯上关系?”

聂、杨两人针锋相对,百官的窃窃私语随之蜂起。一片杂音乱耳中,唯有丞相叶循始终保持沉默。

他居于文官之首,敛眉含颌,微微下垂的视线不知定在了何处,偶尔听到张汝良的名字时眼睫扑簌几下,犹如一座含悲忍泣的老佛。

就在昭淳帝几乎快相信了聂岸的说辞时,叶循突然行前一步,苍声唤“圣上——”

“我朝十七年,老臣曾于武英殿开设经筵。一名新科进士听完后与我请教,他问我贤臣二字,贤从何来。老臣说官吏干练则为贤,那后生却道非也,他以为‘廉是百贤之本,廉而生公,公则生明,明矣生威’,老臣醍醐灌顶。”

叶循停顿了下,周遭落针可闻。

“那个年轻后生,就是张汝良。”叶循拜下去,“老臣以为,一个能将廉生公三字镶正门楣的人,绝非聂指挥使口中的贪官污吏。老臣不知三江鼠一事的内情,但务请圣上彻查此案,切莫令忠良蒙羞、后世寒心呐!”

话甫出口,陆依山就情知不好。

在场众人皆知,叶丞相修身清正,却因壬寅年间的那桩案子背负了污点。他今日为张汝良的辩驳之语,落在有心人耳中,难免有物伤其类的意思。

果不其然,昭淳帝眼神几变,讽声道:“叶相如此情真,莫不是推人及己,伤到实处了?”

叶循浑身一震,两肩难以自抑地微微发颤:“臣——”

声调陡扬,良久却没有了下文。怆然的尾音在梁顶空转半晌,很快就被新一轮的谴责声扫地如尘。

把握着火候,陆依山见龙椅上的皇帝露出倦色,谦逊地开口:“到底是锦衣卫,远在京师,尚能对千里之外的事了如指掌,小臣自愧弗如。”

聂岸矜傲道:“这个自然。不是只有东厂才能眼观六路,锦衣卫乃太祖皇帝亲设的侦事机构,自当揽尽八方风声,以为圣上决断效犬马之劳。”

陆依山深以为然:“是了,距离案发已经过去四日,东厂这群办事不得力的奴才方紧赶着把消息带回。这要换作大人手下的缇骑,哪里需要这么久。”

正当所有人都在纠结张汝良的死因时,陆依山轻描淡写地点出了问题的实质。

人都烧成灰四天了,就算徽州府的驿报脚力不济,来不及上报都察院,锦衣卫安插在各地官署的密探也不会毫无察觉,没理由叫东厂番役抢了先。

若只是耳不聪目不明还罢,要是相互勾结,刻意隐瞒不报……

聂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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