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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病危了。他刚到就又走掉了。”

甘一打电话给梁诚,没有人接。他也猜不出阿婆会送去哪间医院,最后只好打电话给苏丽珍。苏丽珍说:“阿婆已经走了。遗体暂时还放在太平间。诚哥刚离开医院,不知道去哪里了。”

甘一回了屋企。家里空荡荡,虾饼扑上来舔他的鞋。甘一把行李箱扔在玄关,又掉头跑出了门。他去警署看了一圈,又打电话问王义礼、邦仔。梁诚都没在。

甘一后来才像想起什么,拨电话给旧唐楼理发店的阿乐问:“乐哥,诚哥是不是回去了。”

“好像是哦。一声不吭上楼了。”阿乐那边很吵。

甘一打了的赶去唐楼。他跑上楼,看到铁门开着。他小时候头一次进这间屋企的时候,里边隔出了四间房,一个公用厨房在最东边,公用厕所在最西边。梁诚家的屋企贴着他们的,中间只有一块薄薄的隔板。后来因为出事,唐楼里搬走了一半人。四间房改成了两间。甘一站在旧房间门口,空气里旧家具混着灰尘的气味。他推开门,果然看到梁诚坐在屋里,手里点了一只烟。

窗户原先为了遮光糊了一层报纸,大版面的紫荆花旗,最热门的娱乐明星结婚的消息。梁诚静静地看着那几张报纸,十多年前的新闻了,到今天应该叫做历史。但他从没这样认真读过那几份报纸,翻来覆去地读。烟也抽了一只又一只。

他想起十五岁那年,阿婆站到屋企门口问他:“要不要到阿婆那边吃晚饭?”

梁诚低下了头,烟灰落到脚边。

甘一轻轻碰了碰他的肩,在他身边坐下了。他们沉默着坐了良久,梁诚忽然自顾自开始说:“我二十一岁那年,忽然辍学变成了一个古惑仔。唐楼里的邻居都笑阿婆养了那么多年结果养成了一个不三不四的人。我打架打破头,缝了五针,包着头回家,又被她揍一顿。她说,你到底想怎么样。我什么都不说,她就也不再和我说话了。后来阿婆中风,得老年痴呆,我送她去疗养院的路上,她问我,你看到阿诚了吗?他今天又不回家,也不和我说不要做晚饭。”

“我说,阿婆,对不起啊。下次会记住的。她就笑了。”

梁诚的声音颤抖起来。甘一转身抱住了他。那间屋企里只剩下一张上下床和两把椅子,有点冷。梁诚也伸手抱住了甘一,把头埋进他的颈间,忽然失声痛哭起来。

他们一直抱了很久很久,梁诚哭累了,闭起眼睛倚靠在甘一肩头。

窗户外边开始亮起别人家的灯火。梁诚睁开眼睛的时候,适应了一会屋企里的昏暗。他想起十五年前,也是他们两个,紧紧抱靠在一起。十五年后,他睁开眼睛,身边也只有一个甘一。

第28章

阿婆的骨灰送到殡仪馆那天是除夕夜。梁诚下午顺路又去宝石山看梁永年和林妙怡。甘一陪他过去,送了两束花,然后一起坐到宝石山边的长椅上。甘一说:“我老母甘兰没有墓,李国栋死后也是树葬,骨灰直接撒进土里了。”

他回香港这几天忽然有点水土不服,感冒戴了口罩,把自己捂在薄羽绒外套里,说话瓮声瓮气。梁诚看看他,又去看宝石山墓园里静悄悄的墓碑。他问甘一:“那你有时候会不会想他们。”

甘一不回答。他答非所问地开始说:“有一年,大概念高中二年级的时候,我自己出门旅游,坐火车朝中欧走。在火车上碰到一个半亚裔的人,他法语说得很好,和我聊了很久很久。半夜我缩在座位上看书,他靠着我拿笔电整理他的文件。车厢里没太多人,只亮一盏壁灯。我当时想,如果他下车的时候叫我跟他一起走,我就走了。”

甘一朝梁诚笑笑,口罩遮住,只露出一对漂亮的眼睛。

他们下山的时候,已近傍晚。最近王义礼还住在梁诚家,甘一在附近找了间酒店住。那天晚上他们约好一起过除夕,但是走到梁诚家楼下,看到乌泱泱的一群人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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