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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折子还未递上御桌,便被你知晓。你为永绝后患,反手便将此事扣在了我父亲头上,害我祁家家破人亡!”
“国公大人”,他不无讽刺地嗤笑一声,眼底的轻蔑有如实质,“当年你做下这些时,可曾想过自己会有今日?”
“你,你怎么会……”,黔国公双唇颤抖不止,望向他的目光中满是恐惧。
他面前站着的,分明是从地狱里爬出来向他勾魂索命的恶鬼!
“怎么会还活着?”祁昼明轻笑一声,眼神阴鸷,“自然是因为,要留着这条命,来杀你啊。”
“放心,不止是你,还有你的夫人,儿孙……等我送你上路,他们很快便能来陪你了。”
黔国公手段狠辣,向来斩草必定除根。
抄家那日,他买通刑部右侍郎许绰,叫他将祁家所有成年男女斩尽杀绝,一个不留。
母亲于一片混乱之中,想要保住他和祖母还有阿姮的性命,拼命将他们送走。
却被许绰当着他的面,一剑穿心。
可好在曹思诲谨慎,怕祁家人一夜死绝,惹来皇帝猜疑。
留住了他与阿姮、祖母的性命,等候皇帝发落。
最终,阿姮被送入教坊司,他与祖母被判流徙。
从此天各一方。
不过好在,许绰也死啦。
被他以贪污渎职,私放死囚之名检举。
皇帝震怒,判其腰斩。
如今这世上,他剩下的唯一一个死敌,便是曹思诲。
所以今日,不死不休。
“怕了?”冰冷的剑身贴上黔国公脸侧,来回摩挲,刺骨的寒意激得他汗毛倒竖,带起一身鸡皮疙瘩。
“你该怕!”
祁昼明粗重地喘息,胸口剧烈起伏。
滔天恨意誓要毁天灭,在他胸膛中奔涌、怒号,急于寻找一个出口,撞得他五脏六腑生疼。
十四年前那场雨似乎一直下到了今日,那些混着血水的雨,早已将他浑身上下每一寸血肉都浸透,如附骨之蛆,如影随形。
“我祁家上下一十三口,我祖父、父母、叔伯和婶娘都惨死在你的阴毒的谋算之下,你就该日日夜夜不得安宁,永生永世身处炼狱!”
幢幢灯影在寒风中摇晃,明明灭灭的光足以让人看清眼前的光景。
容因忍着胸腔锥心的疼,大颗大颗的泪从眼眶中坠落,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她张张口,想唤一声他的名字,想冲上去抱一抱他,却又怕扰乱他的心神。
他说他有非做不可的理由。
但她竟从没想过。
原来那是用至亲性命堆积如山的血海深仇。
为何说是出身乡野,却一家老小皆气度不凡。
为何祖母明明喜爱热闹,却始终固守佛堂,避而不出。
为何祁昼明不图名不图利,对皇帝也算不上忠心耿耿,却依旧愿意不顾生死。
为何他对曹家一直虎视眈眈,对中宫皇后毫无敬畏。
曾经她困惑的这些,突然之间都有了答案。
许是她目光太过灼热,祁昼明忽然似有所觉般回头。
那双血红的眸子太过骇人,她本该害怕,却不知为何,没有生出半点惧意。
祁昼明转过头的刹那,便见他的小夫人穿了件月白披风,在一片尸山血海中,像一朵素净的白梅,格格不入。
握剑的手紧了紧,他忽然有些无措,下意识想要躲开她的视线。
还是被看见了。
他如今这副模样,一定很是难看吧。
满身血污,玄裳被浸透。
那股浓烈的血腥味是他闻惯了的,此刻却突然刺鼻起来。
胃里突然翻涌。
祁昼明近乎厌弃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几欲作呕。
除了他的小夫人,眼前所有的一切都让他厌恶至极。
所有。
包括他自己。
他张了张口,想同她说——
别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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